“你的手破了。”貌似这句话不说出来会被憋死的样子。展琳再次诅咒自己……
没有回答,只是手指的动作更快了些,连带地面的字,由淡淡的褐变作暗沉的红。
她忽然有种想跳下马背阻止他这种莫名行为的冲动,为什么?或许因为,再继续看下去会连累她的手指一并隐隐发痛。
脚刚踩着马镫要往下跨,耳旁忽然一阵奇特的声音,让她不由自住停了停。
悉悉琐琐的声响,像是某种植物急不可待地从地底破土而出,又像是某种生了锈的关节,在沉睡了无数个年头后终于想到要动弹伸展。不大,却极密集……什么声音……
蹙眉,循着那些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的方向,展琳四下环顾,而胯下的马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息,轻轻喷着响鼻,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不安刨着蹄子。
随即展琳突然惊呆了,在她看到一些东西伴着那种奇特的声音,从被自己忽略的地面一点一点朝自己方向爬来的刹那。
那是些早在孟菲斯干燥的空气和阳光下发黑僵硬了的尸体。
此刻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突然注入了生命,在这些脏腑早已被食腐鸟啄空的躯壳中,支持着它们残缺不全的身躯、关节艰难地蠕动着,在地面上缓缓爬行……
包括昨晚躺在展琳对面,那具带着昂贵首饰的男尸。不停有蛆虫从它腐蚀透了的半边脸中落出,在它一点一点移动,而依旧平躺于地面的头颅被路经石块撞得一颠一颠的时候。
展琳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。
不是她训练有素到已经完全能脱离恐惧的束缚,而是当时当地,这不可思议到已经无法用诡异或恐怖来形容的活生生的景象,根本就让她恐惧到完全没有了任何行动和表达能力。
行尸走肉。
这种画面在电影中看到,现实如展琳这样的人,最多按刺激程度划分品论一番而已,或许还会赞叹现在电影界制模的纯熟,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虚假的因素。
而当这种场面真真正正出现在了眼前,又岂是用语言可以描述的?
眼睁睁看着那些早已死去多日的尸体,脸因震动扭曲而呈现出种奇特的笑容,残破的手拖着身体朝前一点点移动。随着动作,那些还没腐烂的肌肉和皮肤簌簌然散落下来,卡在石缝中随即被撕裂,而身体依旧不管不顾前行,即使最后手臂只剩下了半截……展琳只觉得心脏同身体被剥离成了两半,哪一半,都已经震惊到停止呼吸。
而奥拉西斯似乎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。依旧低头完成着手下的涂绘,视线目不转睛望着地面,轻轻蠕动的唇间,不知道究竟在念着些什么。
惊恐只是一刹。
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从城,乃至城外各个方向朝广场中心聚拢,随着广场中心的空气因此而吸引得无数秃鹫在孟非斯上空盘旋,展琳在一阵强烈的呕吐感中,终于找回了她的意识。
她留意到那些尸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爬过来,始终不会突破奥拉西斯在马周围写下的那圈文字,这些沙砾般单薄虚无的文字,或者风再大些,便能将它们化作乌有,却如同一道最坚固的墙,沉默而有效地隔绝着那些没有呼吸的爬行者。
奥拉西斯终于站了起来,在展琳朝他投来纷乱复杂的目光的一霎,跃身上马,从背后轻轻按住她紧跟着回转过来的头,脚朝马臀上用力一蹬:“嗬!”
马一声嘶鸣,朝大门敞开的方向快速跑去,越过那些蠕动的身躯,越过那些挣扎的残骸。
马蹄踏出大门的一刹,展琳突然听到一阵怒吼般的风声,轰然而起,天与地之间,仿佛由这孤独的城中突然间绽开。
但四下并无风。
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焦灼味在四周弥漫的尸臭中陡然蒸腾,伴着一种火焰舔食干柴的剥啄,铺天盖地,一股触手可及的灼热自背后瞬时间汹涌而来!
发生什么事了……
想回头,头却依旧被奥拉西斯的掌心禁锢着。只听到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,一遍又一遍,像是咒语,又仿佛某种祷告,用着听不懂的语言。
“奥拉西斯,你在说什么……”
“别回头,琳,别回头。”
“好的我不回,放手好吗……你弄疼我了……”
牵扯着她发丝过于用力的手蓦然松开,又在转瞬间,沿着她的颈,她的肩……以更猛烈的力量覆盖住了她略带僵硬的身躯。
一阵颤栗。
他的身体是炽热的。
他的双手却是冰冷的。
“奥拉西斯……”
肩头微微的烫,是他俯身喷洒在她肌肤的气息……发丝缠绕着她的颈,缠绵的手般撕扯着她的呼吸……
“害怕吗……你在发抖……”
“……是的,有点……”
“别怕……他们只是被指引向奥西里斯身旁的迷途者……别害怕……那些古老的术……”
沉默。
灼热的空气随着马蹄急速的奔波而在身畔逐渐消散,身后隐隐的烫,却随着马背的颠簸一阵接着一阵,贴着那层单薄的衫源源不断向肌肤袭来。
头不自禁地后仰,随着冲力推挤起伏的牵引,就势贴近他枕着自己肩头的首,贴近他被风恣意吹得散乱的发,悄悄的。
颤栗……
奥拉西斯……不知道此时,谁的身体比谁更加颤栗……
害怕……
奥拉西斯……不知道此时,谁的内心比谁更感恐惧……
奥拉西斯……我该拿什么来帮助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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